文怡忍不住说。
一个闪电带着惊雷把他后面的话拦在口中。
向东从来不会说辛苦,但文怡舍不得。
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。
刮台风。
下着,bao雨。
天像要塌了一样黑。
蛞蝓般冰冷黏腻的触感。文怡嫌恶地踢开,正想说什么,唐毅抬眼看他:“再说,向东这个人,你也知道。他有那么容易受人影响吗?这个世界上,有谁能让他情绪波动?谁能让他受伤?谁能让他一蹶不振?谁能让他……”
“别说了!”文怡尖声打断他。
“你看,”唐毅摊了摊手,“在他身上,有决定权的,从来不是我——小怡,我想提醒你,是你自己先放手的。”
文怡的脸惨白如纸。
当年出事之后,厉家夫人亲自来找他,向他阐明利弊。彼时他既没有钱,没有势,有的只是苏家三少爷的一个虚名,和一副残破的身体。向东为他伤得很重。玉麟和二哥都算仗义,表示只要他提,就愿意背着家族为他提供帮助。可万一被家里发现呢?楚家和苏家会选择自己还是厉家?这一目了然。就算不被发现,这些帮助足以让向东渡过难关吗?
他伏在向东背上,头就倚在向东颈侧,只要稍一抬眼,就能看到他的爱人的侧脸,被汗水和雨水打湿的黑发贴在额前和鬓角,发梢上的水汇成涓涓的细流不断地渗下来,一丝丝地浸透文怡的心,他只觉心口又酸又疼,然后听到向东说:“怠怠对不起……”闷闷的声音,和着沉重而快速的心跳,顺着紧贴文怡胸口后背传过来,震得他全身一阵阵发麻。
文怡用尽力气抬手挡住向东的嘴,轻轻地亲了亲脸边向东冰凉的耳朵尖——他几天没喝水,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,只能吐出一点小小的气音,在天幕庞大的雨声中就像巨浪中的一块浮木,他不知道向东究竟能听到多少,但他只是固执地一次一次地说:东哥哥,现在我们都还年轻,总是有能力不足的时候,不周到的时候,可即便这样,你不也还是用所能有的最大的能力来保护我了吗?
不多时感到向东的耳朵热起来,虽然全身都疼,文怡还是忍不住笑了。
他凑在向东的颈侧,深深地吸一口气,混杂着汗水的体味,已经是男人的味道。
东哥哥,你会变得很强大,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男人。
文怡不敢赌。
他默默收拾行李,飞回太平洋彼岸。
现在想来,当年果然还是太嫩。被允许查看病历和允许通信的“宽容”忽悠一下就过去了。
不过,就算现在的他,回到当年,大概只能一筹莫展。
毕竟当时掣肘太多,而他又太弱小——能力也是,心理也是——能倚靠的只有当年同样不过是青涩少年的厉向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