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史,可以知兴替;但修史,越修就越容易将自己身上人味儿给修没,因为修史时,你不能有自己看法,不能有自己喜好,也不能有自己立场,久而久之,你可能连你自己,也没。
“对,徒儿,你可知为师与你作是什?”
说到自己得意处,
孟寿双手抓着小桌边缘,身子微微站起向前,看着田无镜,像是老顽童得瑟炫耀自己本事般,道:
“为师与你修,是本纪,和那镇北侯样,也是本纪,在为师看来,徒儿和那镇北侯府样,都有资格用那帝王专用本纪!”
“你继续吃,为师年纪大,饭量不行,常常饿得快,但吃两口,就饱,你还年轻,得多吃些。”
“老师,无镜之前用过。”
“哦,好。”
“老师,大楚派来接你队伍,再过片刻就到。”
“那感情好,咱们师徒俩,还能再说会儿话。”
师徒见面,没有丝毫生分。
孟寿摸摸肚子,道:“为师饿,有吃?”
“备下。”
“好。”
孟寿在田无镜搀扶下进亭子。
者,人上年纪,精力也就不如从前,修史,自然也就慢。
不过,孟寿人,周游列国,修四大国史,堪称天下史家之最。
姚子詹评其人曰:史笔如刀,非笔如刀,非史如刀,乃执笔者心性如刀;
称其为,做世正经人。
眼下,
田无镜依旧只是笑笑。
“为师知道你不在乎,但为师得为你做点什,徒儿,天下人不知你,但为师知你,为师知你之不易!
“老师何必此时归楚?”
“《燕史》已修撰好,哪有不归家道理?得亏燕皇陛下马踏门阀,得收门阀藏书入宫,否则这《燕史》,为师有生之年怕还真修不完,哈哈哈,那帮门阀世家,前些年,为师个个求爷爷告奶奶地,结果只当为师是叫花子去打发,落得这般田地,该,该啊!”
田无镜也笑。
很久以前,孟寿曾对他说过,说他修大半辈子史书,就越是分不清楚是非对错,只知这史书每页,都浸透刀光血影、勾心斗角、蝇营狗苟。
就是那正大光明歌功颂德话语之下,往往也隐藏着暗涛汹涌。
亭子内小桌上,酒菜早已备好。
孟寿拿起筷子,吃喝起来。
田无镜也拿起筷子,陪着老师起用食。
少顷,
孟寿放下筷子,田无镜也放下筷子。
孟寿站在亭子外,看着亭内站着人。
田无镜走出亭子,俯身拜:
“老师。”
孟寿入燕,曾求书于田氏,田氏允之,唯请耳,收田氏子无镜为徒。
所以,孟寿是田无镜文教道上老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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