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
尤其是他的眼睛。
他的眼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,这个人通常都会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子,刺在自己身上—— 刺在自己身上最痛的地方。
现在蓝兰就有这种感觉,因为常剥皮的眼睛正在盯着她。
蓝兰是个很漂亮的女人。
很漂亮的女人不一定很有吸引力。
他的确常常会剥人皮。
看见了他,老皮就立刻走得远远的,远得不仅在一丈外。
他的确很怕常剥皮要剥他的皮,常剥皮也好像很想剥他的皮。
无论谁看见常剥皮,都难免会有一种要被剥皮的恐惧。
他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。
门帘里的人明知故问:“哪一点?”
小马道:“遇见了我,你就得跟我走。”
他又解释道:“跟我走虽然倒霉,不跟我走你就更倒霉。”
谁也不希望自己太倒霉。
所以两个臭皮匠,就变成了三个臭皮匠。一个补皮,一个赖皮,一个剥皮。
“你们不用怕他骂人,只有在他自己觉得自己很够义气的时候,他才会骂人。”
两个人你看着我,我看着你,再同时看着小马,就一起走了。
不是走,是逃。逃得比两匹被人抽了三百六十鞭子的快马还快十倍。
小马笑了。
门帘里没有声音。
蓝兰不但漂亮,而且很有吸引力。足以将任何一个看过她一眼,而远在三百里外的男人,吸引到她面前一寸近的地方来。
可是她已经发现这个男人的眼光不同。
别的男人的眼光,只不过想剥她的衣服;这个男人的眼光,却只不过是想剥她的皮。
想剥衣服的眼光,女人可以忍受,随便哪种女人都可以忍受—— 只要并不是真的剥,就可以忍受。
想剥皮的眼光,女人可就有点受不了,随便哪种女人都受不了。
他矮、瘦、干枯,全身的肉加起来也许还没有四两重。
可是他远比一个三百八十八斤的巨人更可怕。
他就像是把刀子。
四两重的刀子,也远比三百八十八斤的废铁更可怕。
何况这把刀子的刀锋又薄又利,而且已出了鞘—— 无论谁看见他这个人,都一定会有这种感觉。
九月十二,午后。
晴。
秋天的阳光最艳丽。
艳丽的阳光从西面的窗子外照进来,使得老婆婆的破酒铺看来更破旧,也使得会剥人皮的常老刀看来更可怕。
常老刀通常就叫常剥皮。
小马笑道:“想不到你这条专剥人皮的瘦猪,还有被感动的时候。”
门帘里的人终于忍不住开腔:“瘦猪是你,不是我。”
小马大笑。
门帘里的人又道:“你比我还瘦,比我还像。”
小马大笑道:“我至少还有一点比你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