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佩玉叹口气,也不知该说什。
屋里静寂得就像是坟墓,曙色就在这死般静寂中,悄悄染白窗纸,远处渐渐响起鸡啼。
钟静已伏在郭翩仙身上睡着,郭翩仙目光,却始终凝注在那垂死病人身上,也不知在想什。
银花娘忽然伸个懒腰,轻叹道:“这两人下棋下这半天,共才落三个子,看来这盘棋下到明年只怕也下不完……”
她忽又走到那小女孩面前,嫣然笑道:“知道你是个很乖很乖女孩子,你下去煮锅稀饭,再弄些小菜来给这些叔叔阿姨们吃好?”
这小小女孩子,竟说出这样老气横秋话来,俞佩玉倒不觉怔怔,谁知她盯着俞佩玉眼睛瞧半晌,竟忽又接着道:“但你既已问,也不妨告诉你,叫朱泪儿,眼泪泪,因为从小就是个常常会流泪孩子。”
俞佩玉道:“现在你……”
朱泪儿淡淡道:“现在已不流泪,也许是因为眼泪已流干吧。”
俞佩玉默然半晌,叹道:“你三叔已病很久?”
朱泪儿道:“四五年。”
也不想活。”
银花娘道:“所以你也不怕?”
那小女孩眼睛瞪得大大,道:“不怕。”
银花娘笑道:“你既然不害怕,自然就不会大呼小叫,是?”
那小女孩道:“三叔喜欢安静,从来都不大声说话。”
朱泪儿动也不动,只是淡淡道:“不去,不能离开三叔。”
银花娘笑道:“乖乖地去吧,小孩子怎能不听大人话。”
朱泪儿连瞧也不瞧,道:“不去。”
银花娘笑容更温柔,柔声道:“
俞佩玉道:“你直在照顾着他?”
朱泪儿道:“嗯。”
俞佩玉道:“难道没有别人陪你们?”
朱泪儿缓缓道:“三叔没有别亲人,只有。”
俞佩玉长长叹口气,四五年前,这女孩子最多也不过只有七八岁,在别人正是最顽皮、最喜欢玩年纪,但她却陪着个已奄奄息病人,在这凄凉小楼上,度过四五年,晚上竟连盏灯都没有。
银花娘笑道:“很好,这样你也就会活得长些。”
她再也不理这两人,将前面窗子悄悄推开线——从这里望下去,对面屋子动静也可瞧得清清楚楚。
这时银花娘手里火折子已熄,天地间又黑暗、又静寂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棋子落枰“叮当”声,悦耳如琴音。
那病人已闭起眼睛,小姑娘大眼睛却在黑暗中发着光,俞佩玉悄悄走过去,柔声道:“小妹妹,你叫什名字?”
那小女孩悠悠道:“彼此萍水相逢,你又何必问名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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