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忽然放下三弦,叹口气:“就知道这个小讨厌迟早总会找到这里来。”
“这个小讨厌是谁?”大阿姐问。
“除宝贝儿子还有谁?”
大阿姐笑,在阴暗灯光下,她笑容依稀还带着几分昔日风姿。
她又问田老爷子:“你怎知道大少爷已经来?”
没有人知道他身份,也没有人去问,大家都在背地叫他做“大阿姐小老头”。
这个小老头正在弹三弦,苍凉古老弦声,配合着大阿姐低哑悲歌。
阴暗破旧屋子里充满种说不出哀愁,无可奈何哀愁,却又带着种说不出宁静。
因为他们年华都已老去,美人已迟暮,英雄已白头,生命中所有欢乐荣耀刺激,都已经跟他们全无关系。
他们再也用不着为这种事去跟别人争斗。
十间破木屋内,十二个时辰不停地供应城里最廉价酒和女人,到晚上,空气里就充满各种臭气和嘈杂声音。
可是在这天晚上,这条街上最阴暗个角落里,最破旧栋木屋中,传出来却是阵阵古老而苍凉三弦声。
听到这种乐声,街上每个人都知道“大阿姐”那个古怪老客人又来。
大阿姐原来名字叫“云雀”,不但有云雀般娇小美丽,还有云雀般甜美歌声。
只不过那已是三十年前往事。
“不知道谁知道?”老爷子傲然地说,“这世界上还有老人家不知道事?”
“有。”田鸡仔在门外应声道,“敢打赌,定有。”
他笑嘻嘻地说:“敢赌你老人家定不知道还带些什人来。”
“你带来些什人?”
“个活人,五个死人。
老人在灯下悠悠地弹着三弦,听着她在旁低低地伴着悲歌,长夜漫漫,距离天亮时候还早,他那张已被多年痛苦经验刻画出无数辛酸痕迹脸上,忽然露出如孩子们甜睡在母亲怀里表情。
只有在这里,他才会有这种心情。
只有在这里,他才能得到真正休息。
因为这里没有人认得他,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昔年名振天下“四大旗门”中“花旗”田咏花。
别人虽然不知道,田鸡仔总知道。
三十年无情岁月消磨,已经使这位昔年倾城绝色变成个可怕女人。
她脸上皱纹越多,来找她客人就越少,近年来除这个古怪小老头外,她已经没有别客人。
但是她也没有别地方可去,所以只有像棵枯萎残菊留在这条街上最阴暗角落里,等着在寒风中凋落。
她还能活下去,也许因为她还有这样个忠实顾客。
个爱弹三弦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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