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下里都是暗,唯独洗手间有光。有淡淡个人影子晃在玻璃上头。
沈奚正在洗头发,洗手间门被傅侗文推开时,她惊得将满是白泡沫两手去挡着:“你快出去……”长发被白沫子堆成团,湿漉漉。因为怕弄湿衣裳,她就把浴衣穿在裙子外头,长袜脱,光着两条腿,也光着脚。
总之很狼狈。
她不洗澡就不锁门,因怕他真有事,会推不开门告诉自己。
同住这些日子,他从没在洗手间有亮光,又关着门时候进来
他极少自己点烟,没经验,不晓得用手围着护着那摇曳火光。
海风过,火苗灭。
剩下黑漆漆截火柴头,在掌心里笑话着他。“这样不是个办法,们是定要参战,不参战,永远也没有说话权利,”傅侗文将它折断,扔到海里去,“庆项,十多年。你说到哪日,才是个头。”
到哪日,家国可安。
说到这地步,谭庆项不再顺着他去抱怨。
可当山河也破碎,人去何处?土地,是绝不能失去东西。
雪茄、葡萄酒、水晶杯,资本家、欲望蠢蠢贵族妇人和小姐。
这便是他在游轮上生活另面。
傅侗文很会说情话,英、法、俄文都运用自如。他曾和谭庆项说,逢场作戏,纸醉金迷,就像他在北京城里,权色财,你总要图谋样,才能让人去接近你。
他从下午茶到晚餐都和这些人在处,差不多到八点,人不舒服,先告辞,去等舱。
“你在这船上,还是要尽量宽心,”谭庆项说,“这几日难得好些。”
傅侗文摸自己前胸,左肩,还有左臂,都不是很对劲。又摇摇头,懒得说。
看谭庆项样子,又要啰嗦。
他谈兴索然:“你去找你女朋友,乏。”他也要去看自己佳人。
八点半,傅侗文回到房间里。
谭庆项女朋友在房里洗澡,他闻着满屋子香腻脂粉气,更不适。于是,两个男人到公共甲板上去,在露天地方坐着。
难得没雨云,甲板上也有不少闲杂人。
他这里,是单劈出块,给头等舱客人。这个点,上头男人们正在雪茄烟气里侃侃而谈,不会来此处。是以,只有他俩在。
谭庆项这两日,也听到日本借口要对德国开战,举兵攻占山东消息:“就不懂,们为何不开战,只要们对德宣战,山东就能理所当然地拿回来。”
“是提出要参战,被国际上驳回,”傅侗文又去摸谭庆项裤子口袋,摸出纸烟,倒出来支,将自己带来火柴盒打开,嗤地声,划亮,“们中国人想要在自己土地上开战,却还要征求全世界同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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