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上月很亮,远比在公寓看到大,不晓得为何。可记忆中最亮月亮是在广州。
月是故乡明,古人诚不欺。
沈奚望着他背影,在盘算着倘若回国,来去广州路程。想回去看看。
算着算着,她又醒过神来。回国,还能再见他吗?
“三哥过去资助那些人,还同你有联系吗?”她拐弯抹角地打探。
沈奚是她逃走时换得名字。
奚,为“奴”,女奴。她想让自己永远记得沈家。
傅侗文双黑漆漆眸子,瞅着她。
她以为他是怕自己钻牛角尖,又解释说:“三哥放心,如今改朝换代,已经放下。”
他默会儿,回她:“放下就好。”
合,傅侗文成全二哥,主动退得婚。最后这个倒和傅侗文认识最久,与傅侗文青梅竹马,又精通法文,两人最交心,但女子心向海外,两人志向不同,女子曾以婚约要挟,要傅侗文与自己离开中国,但最终被婉拒。未婚妻挥泪作别,这纸婚约也自此作废。“这是谭先生讲给听,”顾义仁当时攥着几张扑克牌,绘声绘色地学着,“三爷和谭先生说,理想不同两个人,在灵魂上只是陌路人,这样感情,并非爱情。”
顾义仁笑吟吟地看着手里好牌,又说:“谭医生还说,三爷每回退婚,他都觉得这是失之东隅,必会收之桑榆。可失三次,桑榆那位在何处呢?”
当时,沈奚还不知道婉风心有傅侗文。
只道她真是好奇心重,还在问顾义仁,这些都是正经婚约,那些红颜知己呢?男人们但凡提到这类话题,都装着副高深莫测样子,顾义仁也不能免俗。“那就不是能说给你听。”顾义仁说这话,像他自己才是那晚话题主角。
壁灯开关在两人手边上。
傅侗文手撑在玻璃窗上,回忆着:“偶尔有信来,能再见极少。”
是这样。她头枕在床头,不做声。
傅侗文还是累,在窗边溜达会儿,又上床睡
到这里,傅侗文似乎不想再聊。
他舒展开手臂,活动整晚侧卧而僵硬肩膀,下床。这系列动作行云流水,做很是轻盈,好像他也嫌弃自己身子,想回到年轻时健康模样。
他拉开窗帘。
天未亮。
隔着玻璃,看得到雾蒙蒙云,在托着月。
自己不开灯是有私心。他呢?
“你乳名是央央?”傅侗文忽然问。
“嗯。”他既然晓得她是沈家人,必然知道她名字。
“‘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’,沈宛央,”他话,映着她心事,“后来自己改名字。”
她轻声回:“想,总要有东西留下来,敲打自己。”声是柔,话是有骨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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