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东西,但是切都成过去。就像站得远远望见座高楼,楼窗里有间房间堆满老式家具,代表某个时代,繁丽,噜苏,拥挤;窗户紧对着后头另个窗户,笔直看穿过去,隔着床帐橱柜,看见屋子背后红通通天,太阳落下去。
汤姆生回香港之前先打电报给发利斯,叫他转告霓喜,千万不可以到码头上去迎接他,否则他就永远不见她面。霓喜听此话,哭场,无计可施。等他到香港,她到他办公处去找他,隔着写字台,她探身到他跟前,柔声痛哭道:“比尔!”汤姆生两手按着桌子站立着,茫然看着她,就像是不记得她是谁。霓喜忽然觉得她自己大腿肥唧唧地抵着写字台,觉得她自己身肥肉,觉得她自己衣服穿得过于花俏,再打扮些也是个下等女人;汤姆生世界是浅灰石浮雕,在清平图案上她是突兀地凸出大块,浮雕变石像,高高突出双乳与下身。她嫌她自己整个地太大,太触目。汤姆生即刻意会到她这种感觉,她在他面前蓦地萎缩下去,失去从前吸引过他那种悍然美。
他感到安全,签张五千元支票,说道:“这是你,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不再看见。”霓喜对于这数目感到不满,待要哭泣纠缠,汤姆生高声叫道:“费德司东小姐!”汤姆生在这点上染有中国人习气,叫女书记时候从不揿铃,单只哇啦喊。女书记进来,霓喜不愿当着人和他破脸争吵,要留个余地,只得就此走。钱花光,又去找他。几次三番有这个戴着梅花楞黑面网女人在传达处,在大门口守着他,也哭过,也恐吓,也厮打过,也撒过赖,抱着屏妮给他看,当他面掐得屏妮鬼哭神嚎,故意使汤姆生心疼。汤姆生给几回钱,不给。霓喜又磨着发利斯去传话,发利斯于心不忍,常时自己掏腰包周济她,也不加以说明。霓喜只当汤姆生给,还道他旧情未断,又去和他苦苦纠缠,汤姆生急得没法,托病请假,带太太到青岛休养去。
发利斯三天两天到她家去,忽然绝迹星期。霓喜向来认识有个印度老妇人,上门来看她,婉转地说起发利斯,说他托她来做媒。霓喜蹲在地下整鞋带,歪身坐下,扑倒在沙发椅上,笑起来道:“发利斯这孩子真孩子气!”她伸直两条胳膊,无限制地伸下去,两条肉黄色满溢河,汤汤流进未来年月里。她还是美丽,男人靠不住,钱也靠不住,还是自己可靠。窗子大开着,听见海上轮船放气,汤姆生离开香港。走就走罢,去个又来个。清冷汽笛声沿着她胳膊笔直流下去。
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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