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怎喜欢身边这女人。她手臂,白倒是白,像挤出来牙膏。她整个人像挤出来牙膏,没有款式。
他向她低声笑道:“这封锁,几时完哪?真讨厌!”翠远吃惊,掉过头来,看见他搁在她身后那只胳膊,整个身子就僵僵。宗桢无论如何不能容许他自己抽回那只胳膊。他表侄正在那里双眼灼灼望着他,脸上带着点会心微笑。如果他夹忙里跟他表侄对对眼光,也许那小子会怯怯地低下头去——处女风窘态;也许那小子会向他挤挤眼睛——谁知道?
他咬咬牙,重新向翠远进攻。他道:“你也觉着闷罢?们说两句话,总没有什要紧!们——们谈谈!”他不由自主,声音里带着哀恳调子。翠远重新吃惊,又掉回头来看他眼。他现在记得,他瞧见她上车——非常戏剧化刹那,但是那戏剧效果是碰巧得到呢,并不能归功于她。他低声道:“你知道?看见你上车,车前头玻璃上贴广告,撕破块,从这破地方看见你侧面,就只点下巴。”是乃络维奶粉广告,画着个胖孩子,孩子耳朵底下突然出现这女人下巴,仔细想起来是有点吓人。“后来你低下头去从皮包里拿钱,才看见你眼睛、眉毛、头发。”拆开来部份部份看,她未尝没有她种风韵。
翠远笑,看不出这人倒也会花言巧语——以为他是个靠得住生意人模样!她又看他眼。太阳红红地晒穿他鼻尖下软骨。他搁在报纸上那只手,从袖口里伸出来,黄色,敏感——个真人!不很诚实,也不很聪明,但是个真人!她突然觉得炽热、快乐,她背过脸去,细声道:“这种话,少说些罢!”
宗桢道:“嗯?”他早忘他说些什。他眼睛钉着他表侄背影——那知趣青年觉得他在这儿是多余,他不愿得罪表叔,以后他们还要见面呢,大家都是快刀斩不断好亲戚;他竟退回三等车厢去。董培芝走,宗桢立刻将他手臂收回,谈吐也正经起来。他搭讪着望望她膝上摊着练习簿,道:“申光大学……您在申光读书?”
他以为她这年轻?她还是个学生?她笑,没作声。
宗桢道:“是华济毕业。华济。”她颈子上有粒小小棕色痣,像指甲刻印子。宗桢下意识地用右手捻捻左手指甲,咳嗽声,接下去问道:“您读是哪科?”
翠远注意到他手臂不在那儿,以为他态度转变是由于她端凝人格潜移默化所致。这想,倒不能不答话,便道:“文科。你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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