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只得到楼下去等着。
翠芝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,世钧躺在床上看着她。她这头头发,有时候梳上去,有时候又放下来,有时候朝里卷,有时候又往外卷,这些年来不知道变过多少样子。今天她把头发光溜溜地掠到后面去,高高地盘成个大髻,倒越发衬托出那丰秀面庞。世钧平常跟她块出去,就最怕她出发之前梳妆打扮,简直急死人,今天他因为用不着陪她出去,所以倒有这闲情逸致,可以冷眼旁观,心里想翠芝倒是真不显老,尤其今天好象比哪天都年轻,连她眼睛都特别亮,彷佛很兴奋,像个少女去赴什约会似。她换上件藏青花绸旗袍,上面印有大绿牡丹。世钧笑道:"你今天真漂亮。"翠芝听见这话很感到意外,非常高兴,笑道:"还漂亮?老都老。"
两个孩子看电影回来,二贝站在梳妆台旁边看她化妆。大贝说下次再也不带二贝去,说她忠看又要害怕,看到最紧张地方又要人家带她去撒溺。他平时在家里话非常少,而且轻易不开笑脸。世钧想道?quot;个人九岁时候,不知道脑子里究竟想些什?"虽然他自己也不是没有经过那时期,但是就他记忆所及,彷佛他那时候已经很懂事,和眼前这个蛮头蛮脑孩子没有丝毫相似之点。
翠芝走,孩子们也下去吃饭去。这时候才让他个人静会,再想到刚才说曼桢话。想起来,突然心头咕咚声撞下──翠芝记下电话号码定让叔惠撕去。这想,他本来披着晨衣靠在床上,再也坐不住,马上下楼去。电话旁边搁着本小记事册,看最上面页,赫然歪歪斜斜写着"顾三五七四"。叔惠个人在楼下这半天,定把号码抄到他住址簿上,想必也已经打电话去。就在今天晚上这两个钟头内,她声音倒在这熟悉穿堂里出现两次,在灯光下彷佛音容笑貌就在咫尺间。他为什不能也打个去?老朋友,这些年不见,本来应当。她起初未必知道这是他家,等叔惠刚才打去,总告诉她,他不打去倒是他缺礼,彷佛怪她不应当打到他家里来似。过去事已经过去,不能开口就像对质似,而且根本不必提。也不是年轻人,还不放洒脱点?随便谈两句,好在跟曼桢总是不愁没话可说。难得今天个人在家,免得翠芝又要旁听。专门听他跟别人说话,跟她自己说倒又不爱听。但是正唯其这样,因为觉得是个好机会,倒彷佛有点可耻。
正踌躇间,听见李妈叫道:"咦,少爷下来!在下边开饭吧?正要送上楼去。少奶奶叫把汤热给你吃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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