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华风流坊肆间,天高云淡,迎面秋风飒飒。
如此琐碎而又平淡生活,禁宫朱墙里,却是片片刀光剑影。万里江山锦绣下,亦是烽烟将起。
回到府中,卿尘颇有些神不守舍地往天机府走去。雕花长窗半掩,几人声音传入耳中。
天帝膝下最小瑞阳公主,正咿咿呀呀,由几个常侍女官引着在苑中玩耍。
远远看着那小巧身影蹒跚学步,卿尘心底有丝酸楚微微泛上。
金檐丹壁宫廷,在孩子眼中似是华彩溢美琉璃世界,不知等她长大后,历尽红尘万丈,是否依旧记得这琼宇仙境中曾有嘻笑与欢闹。
多少人困布其中,为权痴,为情狂。鸾飞之痴狂,宁愿与夜天溟同归于尽,撇下尚未足月孩子。
遗书托孤,以身还情,以命抵债,却又种下新孽缘轮回。
长飞,终于映红上九坊天空。
圣武二十六年秋,溟王谋逆,事败,畏罪纵火,焚府自绝。帝诏,溟王出皇宗,除爵位,眷属七十六人入千悯寺。
溟王府夜大火,如同当年东宫焚毁,风流落去,只剩下断瓦残垣。
因前几日微有不适,卿尘直便未进宫,再次踏入这殿宇连绵宫阙,突然竟有种恍如隔世感觉。
似是夜秋风,已换世颜。
她从未想问夜天灏是不是会原谅她,亦从未看到同样痴恋心碎,只因爱情眼中只能容下人,即便早知错以终身。
那孩子似是能感到母亲离去,终日哭闹不休。卿尘无奈,只得同夜天凌商量去请夜天灏。
许是血脉相连,孩子见到夜天灏竟然停止哭泣,张开眼睛瞬不瞬看着他。瞳仁乌黑清澈,映着隽雅面容苍白如死。
狠心弃子,她终究还是爱着九弟。夜天灏语出哀痛,却当即入宫请求天帝准许收养婴儿,天帝没有追究只语片言,默然应允。
鸾车离开宫门,驶在回府路上。卿尘轻轻掀开繁华重绣锦帘,秋阳下街道,行人安恬,有父子、母女、夫妻,或行走,或交谈,或叫卖,或闲暇。
宫闱生变,朝政纷乱,北晏侯虞夙却恰在此时上道称病请撤表章,如同夜天凌所预料,四藩趁隙欲乱,已是迫在眉睫。
卿尘自致远殿中走出,有些出神立在那里,御苑中不知何时开盏盏秋菊,摇曳纤弱,素色如雪。
她将手掌轻轻伸开,湛湛秋阳在指间映出近乎透明莹白,隐约可以看到丝丝血脉川流其间。
或许这个身体里真正流淌着便是权臣阀门血,怜悯亦或优柔如此轻渺,翻手亦可覆雨为云,将别人命运倾覆于指掌。
只是即便罪有应得,究竟谁有权利去审判,去惩戒,这审判与惩戒又究竟是对是错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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