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雨声中,忽听得吴六奇放开喉咙唱起曲来:“走江边,满腔愤恨向谁言?老泪风吹,孤城片,望救目穿,使尽残兵血战。跳出重围,故国悲恋,谁知歌罢剩空筵。长江线,吴头楚尾路三千,尽归别姓,雨翻云变。寒涛东卷,万事付空烟。精魂显大招,声逐海天远。”曲声从江上远送出去,风雨之声虽响,却也压他不倒。马超兴在后梢喝采不迭,叫道:“好个‘声逐海天远’!”韦小宝但听他唱得慷慨激昂,也不知曲文是甚意思,心中骂道:“你有这副好嗓子,却不去戏台上做大花面?老叫化,放开喉咙大叫:‘老爷太太,施舍些残羹冷饭’,倒也饿不死你。”
忽听得远处江中有人朗声叫道:“千古南朝作话传,伤心血泪洒山川。”那叫声相隔甚远,但在大风雨中清清楚楚传来,足见那人内力深湛。韦小宝怔之际,只听得马超兴叫道:“是总舵主吗?兄弟马超兴在此。”那边答道:“正是,小宝在?”果是陈近南声音。韦小宝又惊又喜,叫道:“师父,在这里。”但狂风之下,他声音又怎传得出去?马超兴叫道:“韦香主在这里。还有洪顺堂红旗吴香主。”陈近南道:“好极!难怪江上唱曲,高亢入云。”声音中流露出十分喜悦之情。吴六奇道:“属下吴六奇,参见总舵主。”陈近南道:“自己兄弟,不必客气。”声音渐近,他坐船向着这边驶来。
风雨兀自未歇,韦小宝从舱中望出去,江上片漆黑,点火光缓缓在江面上移来,陈近南船上点得有灯。过好会,火光移到近处,船头微微沉,陈近南已跳上船来。韦小宝心想:“师父到来,这次小命有救。”忙迎到舱口,黑暗中看不见陈近南面貌,大声叫声“师父”再说。陈近南拉着他手,走入船舱,笑道:“这场大风雨,可当真得。你吓着?”韦小宝道:“还好。”吴六奇和马超兴都走进舱来参见。陈近南道:“到城里,知道你们在江上,便来寻找,想不到遇上这场大风雨。若不是吴大哥曲高歌,也真还找不到。”吴六奇道:“属下时兴起,倒教总舵主见笑。”陈近南道:“大家兄弟相称罢。吴大哥唱是《桃花扇》中《沉江》那出戏吗?”吴六奇道:“正是。这首曲子写史阁部精忠抗敌,沉江殉难,兄弟平日最是爱听。此刻江上风雨大作,不禁唱起来。”陈近南赞道:“唱得好,果然是好。”韦小宝心道:“原来这出戏叫作《沉江》。甚戏不好唱,却唱这倒霉戏?你要沉江,小弟恕不奉陪。”
陈近南道:“那日在浙江嘉兴舟中,曾听黄宗羲先生、吕留良先生、查伊璜先生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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