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下酒。”
不多时,那小孩女葆中和毅中搬出三副杯筷,布在书房桌上。名老仆奉上酒菜。吕留良待三人退出,关上书房门,说道:“黄兄,顾兄,先喝三杯!”
黄宗羲神色惨淡,摇摇头。顾炎武却自斟自饮,口气连干六七杯。
吕留良道:“二位此来,可是和《明史》案有关吗?”黄宗羲道:“正是。”顾炎武提起酒杯,高声呤道:“清风虽细难吹,明月何尝不照人?晚村兄,你这两句诗,真是绝唱!每逢饮酒,必诵此诗,必浮大白。”
吕留良心怀故国,不肯在清朝做官。当地大吏仰慕他声名,保荐他为“山林隐士”,应徵赴朝为官,吕留良誓死相拒,大吏不敢在逼。后来又有名大官保荐他为“博学鸿儒”,吕留良眼见若再相拒,显是轻辱朝廷,不免有杀身之祸,于是削发为僧,做假和尚。地方*员见他意坚,从此不再劝他出山。“清风,明月”两句,意在讽刺清廷,怀念前明,虽然不敢刊行,但在志同道合朋辈之间传诵已遍,此刻顾炎武又读出来。黄宗羲道:“真是好诗!”举起酒杯,也喝杯。吕留良道:“两位谬赞。”
顾炎武抬头,见到壁上挂着幅高约五尺,宽约丈许大画,绘是大片山水,笔势纵横,气象雄伟,不禁喝声采,画上只题四个大字:“如此江山”,说道:“看这笔路,当是二瞻先生丹青。”留良道:“正是。那‘二瞻’先生姓查,名士标,是明末清初位大画家,也和顾黄吕诸人交好。黄宗羲道:“这等好画,如何却无题跋?”吕留良叹道:“二瞻先生此画,颇有深意。只是他为人稳重谨慎,即不落款,亦无题跋。他上个月在舍间盘亘,时兴到,画送,两位便题上几句如何?”
顾黄二人站起身来,走到画前仔细观看,只见大江浩浩东流,两岸峰峦无数,点缀着奇树怪石,只是画中云气弥漫,山川虽美,却令人见之下,胸臆间顿生郁积之气。
顾炎武道:“如此江山,沦于夷狄。辈忍气吞声。偷生其间,实令人悲愤填膺。晚村兄何不便提诗首。将二瞻先生之意,表而出之?”吕留良道:“好!”当即取下画来,平铺于桌。黄宗羲研起墨。吕留良提笔沉吟半晌,便在画上振笔直书。顷刻诗成,诗云:“其为宋之南渡耶?如此江山真可耻。其为崖山以后耶?如此江山不忍视。吾今始悟作画意,痛哭流涕有若是。以今视昔昔犹今,吞声不用枚衔嘴。画将皋羽西台泪,研入丹青提笔呲。所以有画无诗文,诗文尽在四字里。尝谓生逢洪武初,如瞽忽瞳跛可履。山川开霁故壁完,何处登临不狂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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