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高个子,戴顶不伦不类高筒帽,脚登长筒皮靴。
中田力图在脑海中描绘那男子形象,可是想象不出不伦不类高筒帽是怎样个物件,长筒皮靴又是怎样个劳什子。那玩意儿迄今见所未见。实际看便知,咪咪说川村这样说道。既然这样——中田心想——实际看见之前便只有等待。不管怎说,这是最为稳妥。中田从地上站起,站在草丛中小便,小便时间十分之长十分有条不紊,之后在空地边角那里找个尽可能不引人注目草丛阴处坐下,决定在等待那奇特男子过程中把下午时间打发掉。
等待是百无聊赖活计。甚至那人下次什时候来都无从估计。也许明天,也许星期过后,或者不再出现在这里亦未可知——这种可能性也是可以设想。但中田已经习惯于不怀期望地等待什,习惯于独自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,对此他全然不感到难受。
时间对于他不是主要问题。手表他都没戴。中田自有适合于中田时间流程。早晨来即变亮,太阳落即黑天。黑天就去左近澡堂,从澡堂回来就想睡觉。星期天澡堂有时不开,那时扭头回家即可。吃饭时间到自然饥肠辘辘,领补贴那天来(总有人告诉他那天快),即知个月已过。领来补贴第二天去附近理发店理发。夏天到,区里人让他吃鳗鱼;正月来,区里人为他送年糕。
中田放松身体,关掉脑袋开关,让存在处于种“通电状态”。对于他这是极为自然行为,从小他就不怎思考什得过且过。不大工夫,他开始像蝴蝶般在意识边缘轻飘飘地往来飞舞。边缘对面横陈着黑幽幽深渊。他不时脱离边缘,在令他头晕目眩深渊上方盘旋。但中田不害怕那里幽暗和水深。为什不害怕呢?那深不见底无明世界,那滞重沉默和混沌,乃是往日情真意切朋友,如今则是他自身部分。这点中田清清楚楚。那个世界没有字,没有星期,没有装腔作势知事,没有歌剧,没有宝马,没有剪刀,没有高帽。同时也没有鳗鱼,没有夹馅面包。那里有切,但没有部分。没有部分,也就没必要将什和什换来换去。无须卸掉或安上什。不必冥思苦索,委身于切即可。对中田来说,那是比什都值得庆幸。
他时而沉入昏睡之中。即使睡着,他忠诚五感也对那块空地保持高度警觉。旦那里发生什,那里有谁出现,他就会马上醒来采取行动。天空遮满褥垫般平平展展灰云,但看样子雨暂时下不起来。猫们知道这点,中田也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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