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视野变化,幅难以言喻画面映入姚英子瞳孔。
在灰蒙蒙铅云之下,蚌埠集低矮城墙下方覆盖着层纷乱杂色,青灰色、深褐色、浅绿色、暗肉色,它们被彼此分割成无数细碎层叠小点,密密麻麻地覆在城外每寸土地上。如果仔细看话,会发现这些碎点竟是个个人。
男女老少皆有,数量根本无法清点。他们聚在官道中央,聚在田埂塘边,聚在沟渠堤圩,聚在林木窝棚,像绝望蚁群爬满所有能落脚地方。没有棚屋,没有锅灶,连芦席和苫布都很少。
人群像摊污泥样涂在地面上,他们半裸着身体,露出黝黑乳房或嶙峋胸膛,姿态各异,表情却全都麻木得像是泥塑,仿佛被吸光所有精气。放眼望去,那层层叠叠肢体上,分布着疽疮、癞癣、脓疥、斑疹、久不痊愈而腐烂伤口……所有能用肉眼看到人类病症,这里几乎都能寻见,显现出片病态斑斓。
虽然聚着如此之多人,可周围十分安静。没有飞鸟,没有猫狗走兽,连树上树叶都被摘光,只剩光秃秃树杈。头大牛骨架匍匐在处污水坑中,骨架上肉早被剔得干干净净,只剩无数苍蝇落在上面,舔舐着骨缝里污血。股源自屎尿沤集刺鼻氨气,悄
溅。幸亏在出发之前,王培元要求所有人统换上短袍和筒裤,否则情况会更糟糕。
“孙希,还有多远啊?”姚英子第四次问。
“再坚持下,快,快。”
“要是有车话,踩脚油门就到……”姚英子嘟囔句。事到如今,她就算能返回上海,面子上也挂不住。自己义无反顾跳下去火坑,只能自己往上爬。
孙希看出她心思,道:“到蚌埠城里头,就能好好用热水洗个澡啦。特意带块香皂,消毒又去油。”
其实他自己也浑身发痒难耐,感觉衬衫和皮肤之间,紧贴着层脏兮兮汗盐,恨不得拿开水烫开才舒坦。
不过,比起身体上不适,他心里更藏着种郁闷。这次能坐运料车到蚌埠,是沈敦和与冯煦合力运作结果。孙希不太明白,他们俩不是死对头吗?怎突然又开始合作?那夹在中间自己到底算怎回事?间谍工作还干不干?
孙希正低头琢磨这事有多荒唐,时间忘看前头。前头是个高土坡,他猛地撞到方三响后背,差点弹回去跌下坡底。
“喂,老方你停下来也不提前说声……”孙希刚抱怨到半,突然停住。
随后姚英子也气喘吁吁地爬到坡顶,看到两个人都呆愣愣地站着,眼神发直。“你们两个看什呢?”她边问着,边朝前方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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