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泸州也有荔枝啊,你为何不从那里运?难道你在岭南有亲戚?”
“是圣人指明要岭南,这是遵旨而行。”李善德“咚”地拍胸脯,“而且已有岭南商人自愿报效,不劳朝廷真出钱。”
“哼,左手省钱,右手就得免税,最后都是商人得利,朝廷负
担。”
老主事摇摇头,脸鄙夷地把札子掷下来。李善德见自己心血被扔,心头也冒出火来,迈前步沉声道:“这是圣人派下来差遣,你便不纳?”
设计运转之法十分迅捷,唯缺点就是所费不赀。从岭南运送两瓮荔枝到长安费用,大概要七百贯,这还是船底数——就是说,无论运枚还是运两瓮,至少都要花这多。两瓮荔枝大约有四十枚,平均下来枚耗费高达十七贯五百钱。要知道,西市头三岁口波斯公骆驼才十五贯不到。
更麻烦是,这个费用是不可摊。裴耀卿当年修河口仓与漕河,虽然费用浩大,但修成后可以逐年均摊成本。而荔枝转运之法诸项用度,譬如马匹、冰块、人员、器具、调度工时等等,这次用完,下次还要从头来过。
若是别差遣,使臣大可以跳开规矩,从国库直接提出钱粮就行。但荔枝转运除耗费钱粮,还需要诸多衙署密切配合,因此李善德必须让这个差遣进入流程才成。
“你就是那个荔枝使?”
个须发皆白老*员手拈札子,斜眼觑着下方。李善德恭敬礼,看来这个荔枝鲜离奇差遣,已经传得朝堂皆知。
这招原本百试百灵,连岭南经略使都不好正面抗衡。不料这主事是积年老吏,这种人见得多,手指往上晃:“好教大使知
他知道户部对所有使职都怀有敌意,可天下钱粮,皆归户部度支部调拨,是荔枝转运费最合适落下衙署,只好硬着头皮闯闯。可惜无论是度支郎中还是员外郎,他都没资格求见,说不得,只好先找到这位分判钱谷出纳主事。
老主事抖抖文卷:“你这个字可太潦草,当初怎过得吏部试?”李善德赔笑道:“事出紧急,不及誊抄,还请主事见谅。”
老主事不满地抬抬眉毛。吏部选官有四个标准:“身、言、书、判”,这人相貌枯槁,嗓音干涩,字又凌乱,身、言、书三条都不合格,至于“判”这条……他把文卷拍,数落道:
“你知不知道,从河南解送租、庸到京城,官价脚费是每驮百斤,每百里百文,山阪百二十文。从岭南运个劳什子荔枝,居然要报七百贯?当本官是盲?”
“这是运新鲜荔枝,自与租庸不同。详细用度,已在卷中开列。本使保证,绝无浮滥虚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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