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辆车拉着棺材,在御街上实在太过招眼。旦被围住,再想走就难。吴定缘环顾左右,看到街北有条石板
,万事皆休,大不把神主牌烧,权当殉葬,也算是给铁家个交代。
想到这里,棺材在后头猛然晃动下,“咚”声撞到边框上,好似在抗议不满。吴定缘回头看看,咧开嘴笑:“洪熙皇帝你别着急,冤有头,债有主,只烧朱棣牌位。洪武皇帝和没关系,肯定不烧;至于你呢,听红姨说过,你也下旨赦免过困在教坊司靖难罪眷,多少也算有心,看在太子面子上就不动你。”
他边推着骡车,边居然对着棺材讲起话来。“说实话,你现在就算下旨恩准报仇,都不知该怎报。找朱棣?他已经死,最多烧烧牌位发泄些;父债子偿?你也死;爷债孙偿?可朱棣杀爹时候,太子还没多大呢。唉,跟你们老朱家太有缘分。生父被朱棣杀死,养父可以说是被汉王杀死,结果又救你儿子。你说这到底该怎算,只怕最精明账房先生都弄不清楚。”
吴定缘发现死人真是最好倾诉对象,不插嘴,不答话,始终保持着安静。他原本不爱讲话,都憋着,此时在洪熙皇帝面前,却像个话痨样根本停不下来。
“若换之前,也不知该怎办,自己日子都过得稀里糊涂。不过拜你们父子俩遭劫难所赐,这路上总算活明白,最起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,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事。反正咱们哪,恩怨分明,码归码,该报恩,样不少,该报仇,也个都不宽恕。
“嗯?你问太子如果知道身世,会怎想?那家伙直憨憨,竿子捅进嘴里,能从屁眼出来,知道还不得气死?算,不知道他当皇帝是个什样,但当朋友还算凑合。不过他欠那五百零两银子加袋珍珠,可得还上……”
这段单方面对话,突然被阵“咚咚”鼓声打断。吴定缘抬头看,发现眼前东便门守军似乎接到通知,急急忙忙把城门给关闭。这边街面上积水很少,城门可以正常开闭。
吴定缘狠嘬下牙花子,这下好,彻底出不去城。不过他倒没太过沮丧,今天他能带着皇帝棺材从午门漂到这带,已是各种万中无机缘巧合,不可能直那巧下去。吴定缘拽住骡子头,琢磨着去别什地方,起码要安守到太子到来。
坏消息个接着个传来。
阵低沉而密集马蹄声,从东南偏南方向传来。街面上积水,微微颤动起来,掀起圈圈令人不安波纹。无论这是哪路兵马,都定不是友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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