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穆生没想到代价如此沉重,已有些后悔,但申生却给他打气道:
“纵然是孔子,也有困于陈蔡之间时候,七日不食,却依然能弦歌鼓琴,未尝绝音,天寒既至,霜雪既降,是以知松柏之茂也!吾等虽遭酷刑,却不可气馁!”
申生没有屈服,他心里依然不忿而愤怒。虽然齐是亡,但齐人,依然保存着对那个美好、和平时代记忆。只是,这些记忆若不靠文字、语言传给下代,迟早会淡忘消失。
在他看来,秦言拗口难听,哪有齐语般动听,秦字笨拙,哪有齐字般优雅,古意长存。必须把它们记在心里,永远别忘。
亡国当隶臣妾人们,只要牢牢记住他们语言文字,就好像拿着把打开监狱大门钥匙!
秦始皇三十年,二月初。
头发散乱,早已不复先前傲然儒者申生、鲁穆生手上举着沉重木枷锁,离开昏暗潮湿牢狱,二人看被外面春光明媚刺得眼疼,看着身后合上牢狱大门,再摸摸脸上黥字,二人心有余悸。
距离他们乡校击鼓被捕,已经过去半个月,这半个月里,十多名儒生缴清千钱罚款后,陆续被送走,几个家中实在贫困,浮丘伯拿出攒好多年点钱财,替他们消灾。
唯独申生、鲁穆生二人,被狱掾断定,不但有聚众议论之过,更有造谣诽谤官府之罪,定“黥司寇”……
黥面,就是在脸上刺字,再以墨,作为犯罪标志,以后再也擦洗不掉。
在牢狱里半个月,他就是这样给自己鼓劲,才坚持下来。
申生语重心长地对鲁穆生说道:“齐鲁之灭与不灭,已不在朝堂决策,不决于沙场征战,而取决于,吾等能将齐之言语、文字、史书记多久!”
“哪怕到成山,也不能忘!吾等就做不食周粟伯夷、叔齐罢!”
鲁穆生还来不及点头,二人就挨鞭子!
“说什闲话,若不是因为汝等,乃公也不必被郡守安排这个差事,去
对普通人而言,这已是极大羞辱,何况是信奉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损伤”儒生?
更讽刺是,二人因抵制书同文入狱,那个心肠毒辣郡守黑夫,却戏耍般地,偏让人在他们脸上刻秦篆!
这下,脸上“司寇”两个篆字,就成他们永远抹不去梦魇!
这还没完,脸上阵痛还未消散,二生就被个叫刘季,满口淮泗话小屯长拎出牢狱,要将二人押去服役地点:位于胶东最东面“成山”。
成山又叫成山角,是中原人已知世界最东面,这个时代天涯海角。大海无边,风吹日晒,可想而知,去那做“司寇”苦役,会多凄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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