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,赛维也不吃。
赛维把仅有点棒子面熬成稀粥,然后关房门,不让无心再走。小锅稀粥就是无心接下来饮食,她气若游丝躺在床上,要无心陪陪自己,要自己睁眼睛,就能看到无心。
她没有浮肿,是瘦成皮包骨头人干。十几年来她手把握着整个家庭,像个大家长似挣钱花钱,在体面时候设法隐藏财富,在拮据时候设法保留体面。她始终是不敢堂堂正正抛头露面,因为父亲是大汉*马浩然。藏头露尾经营至今,她也累。
她不让无心走,无心就不走。无心躺在她身边,两人分享着个被窝。他是她丈夫,也像她孩子。赛维过三十岁,在街上见到同龄妇人领着小儿女,也知道眼馋。
赛维枕着他手臂,很安静走。无心用手指描画着她眉眼,想起两人十几年争吵,想起她年轻时候清秀模样。想到最后,他眼睛涌出滴很大眼泪。眼泪是粘稠透明胶质,凝在脸
空当,他言不发继续钻,占据座位下面幽暗空间。舒舒服服侧身躺好,他和苏桃样,也有个帆布书包。书包里空空,被他卷成团当枕头。枕片刻之后他抬头,忽然想起书包里还有条小白蛇。连忙欠身打开书包,他低头向内望去,就见小白蛇歪着脑袋,正用只眼睛瞪他。
小白蛇是他从大兴安岭带出来,蛇身上附着白琉璃鬼魂。自从赛维和胜伊去世后,他就跑去大兴安岭。山林已经变模样,大片树木都被砍伐,大卡车昼夜不停向山外运送木材。但是白琉璃所在禁地还是老样子。是因为此地偏僻,二是伐木工人不敢来。山中树木遮天蔽日,大白天都闹鬼。
他在地堡中找到白琉璃。白琉璃看二十多年花和雪,看得百无聊赖,见他忽然出现,真是又惊又喜:“你来?”
无心在地堡中来回走:“外面不大好混,不如到山里做野人。”
白琉璃又问:“你是个人?”
无心坐在口破木箱上:“嗯,太太去年饿死。”
赛维和胜伊,都没能度过大饥荒。
胜伊生结两次婚又离两次婚。感情生活不幸让他活成个幽怨小孩子。在长久粗茶淡饭之后,他固执闭嘴,拒绝吃糠。可是赛维当时只能找到糠。
胜伊胖胖死,营养不良导致他身体浮肿到变形。
全城里都没有粮。无心把自己棒子面糊糊留给赛维,想要出去另寻食物。然而城中飞禽走兽全进人肚子。他往城外走,道路两边树皮都被剥光。树木白花花晾在空气中,像是夹道欢迎两排白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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