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牙没娘家没儿女,天气又热,所以葬礼没法办得太复杂隆重,三天之后就出殡。三天里无心直守在灵堂里。搬个小板凳坐在月牙身边,他闭着眼睛歪着脑袋,用面颊去贴月牙手背。月牙身上苫层白布单子,静静躺在灵床上。家里
顾大人卫队包围小院,不许闲杂人等靠近。无心端热水关房门,要为月牙擦身;顾大人独自靠墙站在门外,不歇气根接根抽烟。不敢歇,眼泪与哭泣就堵在他喉咙里,他得用口口烟雾把它们压住。
房内又加副烛台,烛光几乎可以媲美电灯。无心拧把毛巾,去给月牙擦脸。两人做年夫妻,全是月牙照顾他,月牙把家里活全干。
月牙死得惨,周身关节竟然都被捏碎,所以临死前想要摸摸无心都不能够。无心很细致为她擦去身上血渍,没过够,两个人,在起,都没过够。
无心经过无数次生离死别,可每次主角对他来讲,都是独无二。让他彻底忘记个人,也许只要天,也许需要百年。
无心给月牙换身干净衣裳。顾大人命人套马车,拉着月牙回文县。夜色深沉,他和无心并肩坐在车里,顾大人问他:“你媳妇让人给弄死,你怎想?”
点灯呢?点灯,再看你眼。”
“嚓”声,火苗窜起,是顾大人划燃火柴。烛台上蜡烛根根亮,月牙面孔渐渐显现在光明中,血痕交织,狰狞纵横。眼睁睁望着无心,她气息颤,滴血泪顺着眼角滑落。
“咱俩才过年……”她声音越发轻:“往后……你个人……咋办啊……”
她只有双眼睛依然洁净明亮,眨不眨盯着无心:“无心,跟你……没过够……”
无心言不发凝视着她,有透明液体在他眼中汇聚成滴,悬在睫毛上,粘稠而又沉重,是他泪。
无心答道:“想报仇。”
顾大人又问:“有计划吗?”
无心摇摇头:“正在想。”
顾大人抽夜烟,此刻下意识又要去摸烟盒:“想明白就说话,有人有枪!”
无心“嗯”声。
“月牙。”他轻声说道:“也没过够。”
月牙笑:“以后……不伺候你啦……你自己好好活吧……”
然后她缓缓眨下眼睛,望着无心又看半晌。
最后,她慢慢闭眼睛。口鼻逸出浅浅声叹息,带着她短暂生中所有苦乐与留恋:“没过够啊……”
无心仰起头,已然凝固透明泪珠坠落下去。微弱光芒在他眼前流动闪烁,是月牙魂魄脱离躯壳,挽不回,留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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