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桃垂着头，不说话。
无心看她不言语，就从书包里摸出
几张粮票，要往她手里塞。然而她把手往后
撤，却是不肯要。
无心捏着粮票顿顿：“你想……跟
走？”
苏桃依旧是声不吭。
无心拉起她
手，转身向路基走步。他走步，苏桃跟步；他停步子回头看苏桃，苏桃深深低着头，不理他。
向前佝偻成张弓，她在春日艳阳下哭得满脸都是眼泪：“爸爸没罪……爸爸没反对过毛主席……”
无心彻底明白，眼看苏桃哭得面红耳赤，他有点手足无措，仿佛是大人没正经，把好好孩子逗哭。
“别怕别怕。”他拍拍自己胸膛：“不管你家里事，是外地来。你妈妈呢？个人哭也没用，带你找你妈妈去吧。”
苏桃摇摇头，眼泪源源不断流，哭声却是始终哽在喉咙里：“妈妈也没，妈妈让人逼死。”
无心生恻隐之心，扶着大树往下面走：“有话上来说，下面全是泥。你放心，是过路人，不会检举你，也不会揭发你。”
无心笑，扯着她几大步跑上路基。在小路上站稳，他给苏桃从上
避开昨夜小雨留下个个泥洼，无心从裤兜里摸出条手帕。迟迟疑疑抬起只手，他想给苏桃擦擦眼泪，可苏桃年龄正处在小丫头与大姑娘之间，让异性拿不准应该如何对待她。眼看苏桃哭得直抽，无心横心，手托住她后脑勺，手用手帕抹她眼泪和鼻涕。满面尘灰随着涕泪起被拭去，苏桃在金色阳光中微微扬头，显出两道弯弯眉毛，双清澈眼睛。眉毛笔触是柔软，眼睛颜色是分明，她张开嘴吸口气，柔软嘴角随之抽搐下。
无心用手帕垫手，最后在她小鼻尖上又拧把：“别哭，想想接下来该怎
办？”
苏桃摇摇头，后脑勺头发中分梳开编辫子，清晰发缝就摩擦无心手掌：“不知道，没有亲人。”她抽口气：“爸爸是孤儿。”又抽气：“姥爷是地主。”继续抽气：“去年他和姥姥起，让造反给——”最后抽气：“活埋。”
无心看她抽搭得直出汗，自己既问不出主意，她哭狠没过劲，回答得也是辛苦。她肯定是走投无路，自己若是抛她不管，很不忍心。多俊俏小姑娘啊，真要是落到造反派手里，怕是死都不得好死。可若是管她，怎管？
“你要是信得过，就跟走。”他低声说道：“能往哪里走，也不知道，走步看步。你要是不信，给你十斤全国粮票，然后各走各路。怎样？你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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