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他抬起头,向右上方望去。
名中年男子撑着把油纸伞出现在老笔斋门外,嚣张雨水把他身上那件青衫打湿大半,腰间剑鞘上也满是水珠,正是免宁缺年租金那位东家。
被雨水打湿青衫,前襟后摆上颜色有些发深,看上去有些狼狈,但奇妙是这名中年男子没有丝毫狼狈感觉,撑着油纸伞静静站在槛门,看着眼前毫无间断雨丝,神情从容平静,就像看着满街桃花地阳光。
宁缺仰头看他片刻,没有说话,继续低下头来吃面。
长时间后沉默,中年男子忽然低头望向他,微笑说道:“面很香。”
就办啊!”御史夫人早已没主意,干瘦脸上满是惘然和紧张,问道:“您看这事儿该怎打点?”
上官扬羽微微笑,知道马上又会有笔银钱入帐,不禁觉得身上每根毛孔都舒展开来,面前御史夫人干瘦脸也变得怡目不少,在心中得意想着:吃男人哪有吃女人来简单,吃活人哪有吃死人来舒爽。
他出身贫寒甚至可以说低贱,先人没有遗泽,身后没有靠山,生着张难看脸,吃起原告被告来就像蝗虫般贪婪,拍起上级马屁来就像野猪般皮厚,品德性情无任何可观之处,但只要昊天老爷没有收他,他便会继续这样执着坚定丑陋地活下去,正所谓只要天能容,便能活。
……
……
宁缺蹲在地上回答道:“吃次数太多,再香面也就只是那回事。”
春雨连绵又下两天,临四十七巷生意还是那冷清。
宁缺并不知道长安府有位叫上官扬羽司法参军,因为骨子里贪婪从而替他解决刺杀御史张贻琦事最后小麻烦,此时他正端着微烫面碗,望着被雨水不停冲洗青石板,想着不久后入院试,想着昂贵学费和住宿费,心情有些郁闷,感觉有些冷,下意识里用左手紧紧衣领。
虽说从那位背景神秘东家手中免整整年铺租,细细算等于是平空挣三百两银子,但这银子并不是现银,只是纸面上东西,若那东家真扛不住官府压力又或是老笔斋即便无租金也经营不下去,便等同于零。
想到这点,他忍不住又叹口气,低头用筷尖挑弄着碗里面条,戳弄着鲜嫩葱花,完全没有吃东西欲望,这两天他连写字兴趣都没有,更何况是这碗吃好几年、闭着眼睛不用闻都能猜到放四颗花椒、三十粒葱花汤面。
铺子外面雨下越来越大,哗哗击打着地面,水花四溅成雾,视线越来越差,那户部清运司库房外墙都快看不清,宁缺端着面碗走到门槛上,半蹲着继续看雨,然后开始低头吃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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