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起改扮男装,不可令人贴身服侍,已不知晓襦、裙要怎样穿着。回想着宫人衣装模样,勉强穿好,伸开双手低头看看,又急忙站起身,跑到桌前去,倒杯新茶,想想,又将那杯茶倾入官窑茶托里,俯过脸去照出影子来——她房中历来没有镜子。照之下,又叹声。既是穿襦、裙,头发也再不能如男子般绾在幞巾内。海市干脆拆散发鬏,两手胡乱梳理瀑长发。
门上响起轻叩。海市方才已摒退所有下人,心内想着定是濯缨偷空回来,面露喜色,胡乱撩起曳地裙裾奔去开门。
海市屋子正迎着馆内霜平湖,开着半湖新荷。门扉开,好风长驱直入,扑灭烛火。月光有如银浆泼洒进来,将人从顶心洗至足踵。海市自觉得四下顷刻里静,蛩音噪噪切切似时都消灭。
笑影凝在她麦金色面孔上,风鼓衣袂,满头青丝不绾不束,直欲飘飞起来。
门外人约莫也吃小小惊,面容震动,嘴角刀痕抿成道直线。
平日男装打扮,掩去海市大半丽色,乍见她改换豆蔻少女装扮,纵然襟歪带斜,神情惊疑不定,那种不自知鲜妍容华竟慑人心魄。少年时候,他自己眼瞳,怕也是这样清澈,自乌黑皎白里直透出钢蓝色来吧?“义父……”海市轻声唤道。
方诸眼里,道神光暗下来,暗至混沌无光,如太初鸿蒙撕不开斩不断浓稠窅黑。岁月于别处都犹为宽宥于他,三十六岁男子,容貌身姿均只得二十七八模样,惟独那双眼睛,是再也回不去。倒也并不溷浊,只是目光总隔膜什,再难有那样剔透无伪。当年清俊少年将军,只像是百年梦,是别人。海市这声,将他自恍惚中唤醒过来。
“你到底是长大。”他太息着,低声笑道。“知道要嫁人,倒比成天喊打喊杀好。”海市凝神看着他,脸容上浮现疑云,像是他说是异国言语,她听不懂他。
“心里若是有什人,便找个空隙销军籍,改回女儿模样,回霁风馆住上年半载,义父去替你说合。”他微笑地说。他亦知道自己忍心,看着眼前那张天然清艳面孔神色逐渐哀戚,他只是微笑着说下去,如少年征战时候,在沙场上将刀送入敌人胸膛,深寸,更深寸,手下分明觉出骨肉劈裂,拔刀,血雾便要喷溅出来似。他却只是微笑着说下去。“即便是王公子弟,也手到擒来。”海市眉间似有解不开锁,唇畔却含丝凄凉笑意,说得句“你明知道,又何必如此”就顿住,像是被句话生生哽在喉间。
“你睡罢,回御前去,会看不见人,又该发脾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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