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拧干毛巾上浮着湿热雾气,陈章边为苏云澜擦脸,边说:
“你先呆在这里,只是先上山看看,如果找不到他,就回来。”
苏云澜嗓音依然哑着,他脸颊发红,眼睛定定地看着陈章,说:
“好,不拖累你。那你什时候回来?”
“今天就回。”
道路果然都被泥石流封死。
路上尽是些破败房屋,灌木与荒草杂乱丛生,荒废土墙塌成堆烂泥,新褐色泥土冲积在脚下,被冻得硬邦邦,其上浮着层稀疏积雪。
“这天儿,越来越冷。”带路老人持根木棍拨开荆棘丛,他们扶着凸起岩石、踩着滑动碎石子攀上去。
陈章双腿沉重,眼圈发青,昨天夜里被冻醒几次,清早起床时喉咙发紧,后脑里似被刺几针;苏云澜有点水土不服,他退烧,身体却虚得厉害,咳嗽,呕吐,面无血色,拿筷子手控制不住地发抖;有经验老人说这几天可能会下大雪,气温将会降到零下十几度;救援队很快便会赶来,他们会带来最好最专业人员与设备,保证万无失。
好像切都在告诉他,自己坚持是个错误,意孤行更是不该。
“什时候?”
“五点前,”陈章顿下,“总之天黑之前就回来。”
原来山路已经不能走,土坡又滑又陡,脚下短绒草里裹着雪粒,裸露泥土翻卷着,有硬如钢刃,有却触即碎。带路老人拄着木棍,路穿过那些荆棘,爬过碎石,领着陈章慢慢从山沟里钻进去。
除荒木乱石,枯丛鸟雀,林子里掩映着片片荒寂坟地,灰白墓碑如门牌般伫立在座座坟墓正前,有些还伴着两株瘦小松树。越往里走,墓碑便越沧桑陈旧,上面字迹也越发模糊难辨
可是陈章等不。
凌晨五点多,陈章从梦中惊醒,他梦到韩冬野死,梦到他个人死在冰天雪地荒野之中,梦到他安静地趴在雪地里,脸颊青白而僵硬,眼睛半睁着,瞳孔放大,半空中无数雪片纷涌而下,逐渐将他淹没其中。陈章在梦中身临其境,他感觉到那种彻骨寒意与死寂。
外面天还黑着,雪早就停,可是他已无法重新入睡,漫长时间宛如把剔骨刀,细致地剐磨着他骨肉,梦境所引发种种幻想令他如坐针毡。天色刚有些泛白他便下床收拾东西,苏云澜听到响动,睁开眼默默看他会儿,然后嗓音沙哑地说:
“跟你起。”
院子里已积层砂般雪,踩即化,头发凌乱少年打着哈欠横穿过小院,抱柴烧水。条黑狗被铁链拴在墙角,注视着炉子里缓缓升起浓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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