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当地土话,声音又尖刻难听,颜福瑞听无比费力,但还是耐心解释:“就是秦家,房子最大那家,是你们这大户……”
老太太听懂,但不知怎“大户”这两个字又戳痛她,跟人较劲样嚷嚷:“什大户!他们家是什大户!还不是抱上海人大腿!欠个镇子钱,凭什就还他们家!们家也是有钱人!”
颜福瑞听云里雾里:“秦放家欠你家钱啊?”
老太太不理他,瞪着纸糊屋顶骂咬牙切齿,什,杀千刀
会用来盖度假村,打造都市近郊游吃喝玩乐地,未来地价翻十倍不止;比如齐姓孙子考上美国大学,拿到全额奖学金;再比如东头那户最破落人家,老太太瘫痪好几十年,听说是年轻时去偷薅人家地里菜,被追时候失足摔到沟里去……
颜福瑞垂头丧气,觉得还不如当卧底来有成就感。
第二天下傍晚,他又在镇子里头穷晃,转到最东头时,间破屋子前头围好几个人,伴随着呼天抢地哭诉,难得见到这镇子里有两个以上人同时出现,颜福瑞好奇地凑过去看。
个蓝布老棉袄老太太趴在自己门槛上哭,哭阵骂阵,什断子绝孙小畜生,什狗崽子投胎猪圈养王八蛋,用词之丰富刁钻,听颜福瑞叹为观止,早几十年,这老太太定是三姑六婆长舌骂街领军先锋。
听会,大致解,老太太孙子不学好,在外头赌钱输,回来抢她藏在枕头底下棺材本,她紧拽着不放,那小畜生连布包带着她起拖,把她从床边拖到门口,足足两三米远呢。
看得出来,闻风过来几个人都不怎待见这老太太,不咸不淡地劝说算算,毕竟自己孙子,素日还靠他端茶倒尿,边说边动手把老太太抬到床上,这屋子又破又小,只够摆床和桌子,没什家什要守,木门也就是个摆设——颜福瑞眼见这老太太“上年纪”,又动起打听心思,有站着人见他不走,好心使眼色,又低声提醒他:这老太太也不是善茬,煽风点火造谣生事,人人都烦她。
任务大于切,颜福瑞动摇会,还是决定碰碰运气。
再说这老太太,叫骂哭号这戏码,三天两头上演,还以为人都走,躺在床上哼哼骂骂,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媳妇无不中招,反正瘫痪在床长日无聊,骂几乎出口成章,骂累翻身,突然看到颜福瑞还杵在门口,登时刺猬样凛起尖刺:“贼啊你,偷东西啊!”
颜福瑞说,不是老人家,想跟你打听个人,那个秦放……
“什秦放秦不放,你外乡人吧,偷东西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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