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锦褥堆中霍然坐起,床头上那个小偶人似乎被他动作牵动,也磕答声跳跃起来。鲛人和偶人头同时转向帘幕外门。傀儡师空茫眼睛在暗夜里闪过雪亮光,倏忽变无数次,然而终究沉默,没有说话。
“是白璎。”门外声音很轻很平静,恍然如梦,“——你在里面?”
小偶人嘴角向上弯起,然而嘴巴刚咧开,傀儡师手猛然探出、狠狠捂住它嘴,仿佛把什话语硬生生拦住。
然而,偶人手却动起来,在主人来不及控制它之前,左右手腕上引线飞出去,上面连着戒指缠绕上门扇,扯,哗答声拉开。
黎明前微亮青灰色天光透进来,伴着下雨天湿润风,吹动房间内重重叠叠帘幕。
夜都从心底漫出寒冷、依然仿佛要把他全身血冻得凝固。
鲛人…鲛人本来就应该生活在水里吧?不然,身体里血会被陆地上寒冷凝固。然而,又是谁逼着他们离开那片大海、沦为任人屠戮鱼肉?
在没有风夜里,心底黑暗欲望在颠峰后潮水般退去,留下无尽疲惫。
夜似乎长没有尽头,没有丝光……为什天还不亮?
满床鲜血慢慢冷下去,身边女子尸体也慢慢僵硬,他吐出口气,嫌恶地推开,闭上眼睛,开始短暂休息——
门轰然打开,刚要走开白衣女子停住脚步,转头,看向毫无遮拦敞开门内。廊下风雨吹起她长及脚踝头发,苍白如雪。
看不到东西眼睛仿佛承受不此刻忽然透入天光,傀儡师从榻上赤身坐起,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。然而随着他坐起,横在床头那具满身是血赤裸女尸啪声摔落,头重重砸在红木床脚上,血从死人额角涌出。
门内外两个人忽然间都没有说话,沉默如同看不见底深渊裂开来,吞没所有。
只有那个小小偶人坐在床头上,咧开嘴无声地大笑,
然而,闭上眼瞬间,他又看到那袭白衣如同流星样、从眼前直坠下去,越来越远,越来越远……然而,奇异是坠落之人脸反而越来越清晰浮现出来,离他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。苍白脸上仰着,眼睛毫无生气看着他,手指伸出来几乎要触摸到他脸:“苏摩”——那枯萎花瓣样嘴唇微微翕合,唤他。
黑暗中,他猛然惊醒。帘幕重重,熏香气息甜美糜烂,混合着血腥味。
又做梦?……他慢慢阖上眼睛,强迫自己睡去。
“苏摩。”然而,那个声音又重复遍,近在咫尺。
手指轻轻敲击在门扇上,在黎明前寂静中听起来宛如惊雷: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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