摊牌了,海德讲,过去工人阶级搞罢工,搞一个礼拜,就加工资,现在搞w.g,穷喊口号,有实惠吧,有一分一厘便宜吧,屁看不到一只,甲板上一个女人也看不见,房间里的老婆,倒有了外插花,这是啥社会,当时我听了不响,老古话讲,无赃不是贼,簿子不是照片,不是录音机,我可以赖,可以不认账,但想到以前,想到我跟瘪三有过这种吃豆腐的恶陰事体,我心里发虚,这一记报复,太辣手了,等于两面夹攻,万针刺心,我肚皮里恶心,翻上翻下,是折寿的,我的表情,肯定也变色了,如果再提以前这件事体,瘪三肯定死不认账,海德也一定觉得,肯定是我发騷,裤带子太松,主要是,小毛哪能办,我不敢争了,全部吞进,吃进,隔一日,我就对小毛讲,以后不联系了,关系结束了,我一面讲,想到前几天,两个人还粘牢不放,要死要活,当时我再三许愿,这辈子跟定了小毛,一直要好下去,现在变了面孔,小毛完全是呆了,我又不能解释,小毛娘,也是闭口不谈,只是逼小毛结婚,海德见了小毛,照样笑眯眯,小毛多少闷啊。银凤讲到此地,落两滴眼泪说,真如果讲了,也许小毛会弄出人性命来,手里有武功,力道大,二楼爷叔房间,也许是敲光,烧光,全弄堂的人,踏穿理发店门槛,我跟小毛,面孔摆啥地方呢,我只能全部闷进,吃进。阿宝不响。银凤说,这天夜里,我见到阿宝跟沪生,表面上,我是谈谈讲讲,面孔笑,心里落眼泪,我到啥地方去哭呢,想不到,小毛听到议论,冲进来发火,我完全理解,多少恨,多少痛,可以讲吧,小毛不讲,我一句不能讲。阿宝不响。银凤掩掩抑抑,句句眼泪。阿宝叹息说,二楼爷叔的房间,真应该三光政策,敲光,烧光。银凤说,我现在,只巴望小毛安定,一世太平,忘记这条弄堂算了,就当我是死人,已经翘了辫子,完全忘记我,最好了。阿宝摇头。银凤说,瘪三手里,肯定还有我跟海德的账,真是龌龊,下作,上海人讲起来,我是霉头触到了南天门,嫁到这种吓人的房子里来,碰得到这种瘪三。
阿宝不响。银凤说,我现在,做人还有啥意思呢,我跟海德,还有啥味道,我只想去死了。阿宝不响。
贰
沪生遭遇搬家之变,哥哥沪民当即病倒,萎靡不起。有次沪生出差,特意请了阿宝照应沪民。当时,兰兰已到街道卫生站帮忙,也经常请“赤脚医生”上门照看,沪民逐渐康复,时常与外地战友写信,打长途电话,存了一点全国粮票,预备离开上海,外出度日。沪生以为只是计划。但一天下班回来,发觉沪民真的走了